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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天后,喻文州在病房见到了打着石膏,走路一瘸一拐的魏琛。
他放下手中的书:“魏队长。”
魏琛先走到病床边,伸出手去,似乎打算像揉黄少天那样摸一摸他的脑袋。喻文州下意识稍偏了偏头,让那只手落了空。
魏琛不见尴尬,依旧笑呵呵的:“恢复得怎么样?”
“还不错。”喻文州说。
两人并不算熟稔,常见的寒暄过后,一时没了话可说。魏琛余光扫过被喻文州倒扣在枕边的书,只觉得十分眼熟。
“你看的什么?”
喻文州将书翻过来,露出封面上的标题——《初级向导训练指导》。
“只是拿来打发时间。”喻文州解释说。
魏琛反倒不好意思起来,觉得好像往人家心口最痛的地方戳了一刀,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接话:“可以等彻底休养好了再看。”
喻文州说:“张组长说我明天就可以出观察室了。”
魏琛很惊喜:“真的?那敢情好。你的房间我已经叫人收拾出来了,蓝雨的人都住在塔的37层,就在餐厅上面,那可是全塔距离餐厅最近的地方。”
喻文州道了谢,表情依旧淡淡的,带了几分礼貌性的微笑,说不上有多高兴,却也不失礼数。
魏琛不觉得有什么,又跟他闲聊几句,最后说:“明天我来接你,顺便带你认识一下蓝雨的其他人。”
喻文州欠身表示感谢。
结果,第二天,他并没有等来魏琛。
来的是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孩,眼睛大而圆,发梢微卷,左边脸颊冒了颗新出的青春痘,红了一小块。他轻车熟路地和医疗组的人打过招呼,声音清越,总有股淘气小孩做坏事前的狡黠意味。
观察室的玻璃幕墙依旧开着,那人一步踏入阳光下,微微眯了眼睛,双手叉腰站到喻文州面前。
阳光在他身后落下,微翘的发梢仿佛成了金色,散发着灼人热度。
“魏老大开会去了。”他这样开口,“所以就由我这个蓝雨的灵魂人物来接你。怎么样,感受到蓝雨对你的热情了吗?”
喻文州坐在床沿,微微仰头看他,眼前一阵恍惚。
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待过的黑暗小屋,透过小小气窗仰望那永远遥不可及的太阳。
他收回视线,轻巧地站起身,朝来人伸出手:“喻文州。”
那人斜着眼看他,理也不理伸在半空中的手,懒洋洋回答:“黄少天。”
喻文州笑笑,自己收回手,脸上没有丝毫尴尬窘迫。医疗组的人来拆掉他胳膊上的手环,对黄少天打趣道:“黄少今天这么安静啊,真让人不适应。”
黄少天立时就要反唇相讥,喻文州及时开口:“麻烦你带我过去。”
医生哈哈大笑。“喻先生,你以后可有的忙了。蓝雨向导最常干的事就是调低其他人的听觉。”见黄少天瞪过来,又不怕死地补了一句,“或者堵上某人的嘴。”
等两人来到蓝雨训练室的门口,黄少天依旧对医生的揶揄耿耿于怀,一路上嘴巴几乎不停,俨然将安静倾听的喻文州当成了垃圾桶。
黄少天将手掌覆在感应器上,掌纹验证通过,近30厘米厚的大门缓缓打开。
黄少天侧身让出空间,脸上挂了一丝不情愿:“虽然不想说,但还是欢迎你加入蓝雨。”
训练室靠墙的沙发上或坐或躺了五个人,见大门打开,均露出好奇的神情,纷纷抛来视线。当然,尽数落在喻文州身上。
喻文州走到他们面前,微笑着自我介绍:“我是喻文州。初级向导,大概。”
五个人纷纷站起来,依次和他握手。
“郑轩,向导。”
“李远,哨兵。”
“徐景熙,哨兵。”
“宋晓,哨兵。”
“卢瀚文,哨兵。”
最后说话的还是个小孩,13、4岁的样子,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和他握手,努力控制面部表情,却仍旧有些不伦不类。
喻文州有些惊讶:“蓝雨只有你们?”
“是啊是啊。”最先开口的郑轩说道,“我们塔可能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,专门有八支小队,负责执行特殊任务。每个队的人数都不会超过十人,这样小组共同行动时最有效率。”
喻文州点头表示了解。
郑轩接着说:“一般来说,每个队至少都有两名向导。蓝雨比较惨,在你来之前一直只有我自己,真是压力山大。好在你来了。”
“呵呵。”
刚刚甘愿当背景布的黄少天突然冷笑了声,抱着一盒信息素口服剂坐到沙发上,对郑轩说:“赶紧的,快帮我调低味觉,这玩意儿再喝我真的会吐出来。”
郑轩下意识看了喻文州一眼,后者笑了笑,说:“我还没有接受过作为向导的系统性训练。”
“我听队长说了!”卢瀚文跳了过来,仰着头认真地问喻文州,“队长说你是被强行觉醒的,是吗?”
“瀚文。”宋晓出声制止,飞快递了个眼色过去,要他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。
喻文州并没有觉得被冒犯了,同样认真地回答了他:“是的,我被人注射了催化剂。如果按照我之前的状况,可能还需要一年才能觉醒。”
“那群人太坏了。”卢瀚文替他愤愤不平。
而喻文州没有说话。
郑轩已经给黄少天调好了味觉,急忙过来解围:“我带你去房间,还有一大堆事要忙,这种时候真是不能指望这群哨兵。”
“是啊是啊,压力山大对不对?”李远说。
郑轩抓着头发笑了。
等两人离开,黄少天立刻瘫在沙发里头一阵阵干呕,桌上凌乱放着一堆空瓶。宋晓惊讶地问:“你怎么喝了这么多?”
黄少天有气无力地回答:“不知道,莫名其妙的兴奋,就跟吸了大麻似的。要不是我强忍着,这屋里的家具又得再换一遍。”
“听你这么一说,好像我也有点。”徐景熙将手按在胸口,感受着手掌下快如擂鼓的心跳,“心率好像到200了。”
正说着,忽然听到一声闷闷的哼声。几人循声望去,却见是卢瀚文——整个人瘫软在地上,双腿紧紧夹着蜷起,身体微微颤抖。
在场的都是哨兵,嗅觉超出常人,此时不约而同地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一丝丝膻腥气息。而卢瀚文,已经将整张脸埋到了地板上。
“别问我……”他又羞又急,声音抖得厉害,“我不知道怎么回事……手环里的抑制剂打空了,还有没有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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